《风华绝貌》写点欢快的东西

子望暮语 7小时前 25

1.大虫

“哎呀!我的李将军又死了!”

杨二毛跪坐在地,拳头狠狠砸在田埂上,溅起几点泥土。一旁的刘小龙得意洋洋,自从自己的红袍力士败了,他便到处去搜寻得力干将,终于在今日用一只红羽大将军连败了杨二毛十七阵!

“哼哼,我的红羽大将军是不可战胜哒!”

刘小龙双手叉腰,只要红羽大将军再赢一场,自己就能获得“白河村孩子王”称号,然后就可以去争夺“青阳县孩子王”称号,一举成为这方圆十八个村落,上百名孩子中的王者!到时候真可谓是威风八面!

不仅可以向其他孩子收取一些小小的好处,而且自己想玩什么,其他人就都要跟着自己玩什么!

想到这,刘小龙嘿嘿笑了起来,杨二毛却猛地跳起来,指尖戳着他的鼻子,骂道:“刘小龙!你生孩子没屁眼!拿你家打鸣的大公鸡来斗我的虫!你要脸不要!?”

“喔喔喔!”红羽大将军似乎听懂了,双翅一振,火红的冠威风凛凛!

刘小龙不以为意,一只脚有节奏的敲打地面,哼了一声:“你也没说不能用公鸡啊!”

“还要不要再打了?还有没有想打的啊?没有的话,那我就是——”刘小龙刚要得意的宣布自己就是新一任孩子王时,一道剑光闪过,那用木棍围起的栅栏里,红羽大将军的头咕噜一声滚在了地上……

“啊!?白如剑!你赔我的鸡!”

刘小龙看着那没有了动静的鸡心疼不已,可脚上却像扎了根,只敢嘴上说说,却不敢上前。

一是因为那白如剑长他一岁,二是那白如剑乃是白秀才的独子,村里唯二的人材,自小还练了一手的好剑!

别说是一个刘小龙,就是十个绑在一块,也打他不过!

他收剑入鞘,一脸无语,说:“无聊透顶,如果孩子王真这样简单,我早得十八遍了!”白如剑喝道:“干脆你们重新比一把,三天后还在这里,但这次只准用虫!”

“唔…”

杨二毛拍着胸脯:“我没问题!就看你敢不敢!”

刘小龙还有些犹豫,旁边的李胖子吃着地瓜干神秘兮兮的走过来,怂恿道:“哎!你怕什么?我听我爹说,旋光山上最近出现了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把它抓了准能赢!”

“吊睛白额大虫?没见过,有多大?”刘小龙听见大虫二字两眼直放光,到底是什么样的“大虫”能让李叔他们那帮子大人都念叨呢?

“不知道,”李胖子摇摇头,信誓旦旦的说:“大者,虫中之王也!你看,大槐树、大公鸡还有大母猪!哪个不大?这肯定是最强的不用说!”

刘小龙看他如此自信,却还是有些疑惑,他记得老人们经常会吓唬小孩,说山上有大虫!还会吃人!没亲眼见过,也没听过哪个人被吃了,权当是骗小孩的故事。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好!那就三天后,在这一决雌雄!”

两人互相撂下狠话,各回各家开始为三天后的决战而做准备。

傍晚,刘小龙一脸无奈的坐在村子里的大槐树下。

李胖子看了就凑上前问:“怎么了这是?”

“哎,别提了,我爹不让我上山。说是要被他发现,非把我腿给打断!”刘小龙叹口气:“进不了山,抓不了大虫就赢不了刘二毛!这孩子王就是他的了!哎~”

李胖子嘿嘿一笑:“我还以为多大点事,你随便拿几个铜板,叫吕二狗去帮你捉不就好了?”

“哎!对呀!”他一拍手,一跺脚,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李胖子你可真是聪明啊!”

刘小龙说干就干,一溜烟跑回家,把自己用来装压岁钱的罐子砸了个稀巴烂,挑挑拣拣一共二十三个铜板,这本是刘小龙攒来去买刘庆叔卖的连环画的。如今从里面抠出几个来,简直心都在滴血。但一想到孩子王的称号在自己面前飘扬,便也顾不上心疼,兴冲冲的跑到村子最西边一间破烂至极的茅草屋前。

“二狗!二狗!”

吕二狗听到声音,推开门来到院子里。

这时天已经很黑了,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可照不亮村里的路,但那微弱的光映在吕二狗的脸上却让刘小龙不禁浑身一哆嗦。

眼前的人,身量似乎不高,但站在那儿,却有种说不出的清冷。眉如墨画,目似点漆,一张脸白如雪,肌肤更细腻得不像话!哪里像个田间地头滚泥巴的庄稼汉?分明比镇上那些娇养的小姐还要精致!在这破败肮脏的院子里,干净得格格不入。

加上天色模糊,刘小龙只以为是个姑娘,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羞着脸,哆嗦着伸出手:“你…你…你好…这…这不是吕二狗家吗?”

“我就是吕二狗。”

“啊?你原来是个姑娘啊,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男孩子呢哈哈哈……”

“……”

“咳咳,我这有一些钱……”

“我不卖身。”吕二狗斩钉截铁的说,刘小龙先是一愣,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不要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刘小龙将事情重头说了一遍,并表示抓到大虫后会再给他五个铜板。

吕二狗若有所思:“这虫子…有多大?”

“大概…这么大?”刘小龙也不清楚那李胖子口中说的虫中之王到底有多大,不过据他多年斗虫的经验来看,怎么说也不会超过一个巴掌这么大吧?

“十个。”

“什么?”

“我说我要十个,加上订金,一共十五个铜板。”

“就算你是个姑娘也不能抢劫吧!”刘小龙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狮子大开口!十五个铜板,对于他们这种在山村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半年的零花钱呢!

吕二狗见对方犹豫,转身就要进屋,刘小龙一咬牙,一狠心,喊道:“好好好!十五个就十五个!”

两人达成了协议,一个心在滴血,一个心里想着这单做完还差多少铜板才能启程?

第二天,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吕二狗就醒了。就着凉水啃了几口硬邦邦的杂粮饼子,他背起角落那个磨得发亮的旧背篓,拿起一柄用竹竿和破渔网自制的简陋兜网,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都说贱名好养活,事实貌似也确实如此。

吕二狗这个名字,是十四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接生的奶奶给起的,可刚起完名字她就咽了气。

屋外风声萧萧,雨如刀,掀飞了白河村大半的屋顶!还从屋里卷起一些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加入那场风雨中,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后来,吕二狗渐渐长大,七岁那年,他大哥吕栋因为下河摸鱼被淹死了……同年九月,吕父吕报国携其母乐风华进青阳县一去不回。

短短几年,一家五口,死的就剩吕二狗一人。

村里老人有的说他这名字起的好,有的说他就是个灾星!还有的说,是他爹得罪了太多人,被仇家找上了门!

但事实如何,吕二狗不清楚。他只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四年的故乡,离开这个被人异样看待的村子。

他早就想好了,只要攒够一百五十个铜板,坐上刘庆叔的车子,然后去看看白秀才口中的天下九州究竟有多大!

白河村周围有一座旋光山,据说是因为早晚太阳光射入山林会给人一种晕天旋地的感觉,老人觉得它邪乎,便不让自己的孩子上山。

当吕二狗来到那座山前,太阳刚好从东边升起,第一缕晨光伴着山间凉爽的风斜斜地射入山林。

刹那间,整座旋光山仿佛都活了过来,层层叠叠的林木间折射出无数跳跃、旋转的光晕,五彩斑斓,炫目迷离,真给人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山林间的路十分狭窄,刚走了没多久,吕二狗就觉得头晕目眩,一时间分不清楚天南地北。

他强忍不适,仔细的瞅着路边,生怕错过一丝线索,脚上开始不自觉往更深处走去。

路上遇到了几只“大虫”,说是大虫,却也在平日里见到的范畴之内。

他想着那头大虫可能的模样,是独角虫那般?还是像大甲那样头上长着两个角?或者是有着五色的光芒?巴掌大的巨型天牛?

吕二狗不清楚,只是一味的走着,早知道就问清楚一些了。

当林间阵阵阴风掠过,吕二狗裹了裹衣服,随着时间渐渐推移,他心气逐渐被磨没了,背上的背篓里却装满了野菜、药草,这趟倒也不算是白来。

“能吃…能吃…这个也能吃…”他细细辨认着背篓里的野菜,盘算着接下来的日子。“再过半个月,刘庆叔好像就要回来了?等拿到这十五个铜板,再卖些东西,应该也就够刘庆叔的车费了……嘿咻!”

吕二狗继续往里走去,他想赶在太阳下山前捉到大虫,这样明天就可以进城卖菜,尽量赶在刘庆叔回来前将一百五十个铜板攒够,这样就可以离开这个小村子,去到外面更广阔的地方了。

他这样想着,抬起头,看到一棵老树上有官府贴着的通告,字写的密密麻麻,认不得。

但那幅潦草的图画却是认得。

他喃喃自语,仔细看着那副画:“吊睛…白额…”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惊呼出声:“不会是老虎吧??”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吕二狗头皮发麻,转身就想跑!

就在他扭头的刹那——一声低沉、雄浑的咆哮,如同炸雷般从密林深处猛然爆发!

顿时狂风骤起,林涛怒卷!

只见一道黄黑相间的巨大身影,裹着腥风,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

吕二狗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狠狠撞在了胸口!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瞬间炸开!他像被铁匠的大锤击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身后的树干上!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前襟,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视线模糊中,他看到不远处的青石上,稳稳坐着一头庞然大物。

吊睛白额,琥珀色的冰冷竖瞳死死锁定了他,口中流着透明的液体,呼着热气,喉咙里还发出威胁的低吼,森白的利齿在透过林叶的微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2.拜师

生命是脆弱的,死亡只在一瞬间。

翻个面,人就没了。

吕二狗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是那么慢……

铁锈味的血从喉咙里不断反上来,沿着嘴角淌下。

那头斑斓猛虎正在他的腹部位置大快朵颐,这种感觉很奇妙,有点痒,又有点痛,但总得来说还是热的。

很热很热,可除了那里,其他地方都是冰冷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跟着人群在走,走在黄泉路上。

景色似乎也没变化多少,就是四周阴冷冷的,天空像灌了铅一样暗沉,太阳不大月亮也不圆。

吕二狗不想死,其他人也不想死,或者说他不想就这样去死,明明还差一点就可以出去看看了,那时再死也不迟啊!

他这样想,其他人也是这样想。

于是,便有人骑着金甲巨龙从天而降,一拳打碎了酆都城!

趁着这混乱时刻,吕二狗跟着众人沿着黄泉路回到了阳世间。

他从噩梦中惊醒,回忆着那似真似幻的场景。

石室外的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他摸着腹部仍旧火辣的伤口,迈着步子走出石室。

“什么?你说二狗上山去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刘小龙家里炸开,坐在太师椅上的刘沛然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后者哭哭啼啼的点点头,说:“爹,我真不知道那大虫就是老虎啊……”

“哎!”刘沛然一拍大腿,骂道:“你这个小畜生天天尽给我惹祸!叫你们不要上山,就是因为山上有大虫伤了人命!”

刘小龙抹着泪:“我不知道啊爹……都是李胖子和我说的,说什么'大者,虫中之王也',我就以为是什么虫子啊呜呜呜……”

“真是气死我了!他李胖子大脑发育不完全,你去和他比?这下好了,已经两天了,怕是连骨头都没了!”刘沛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要是让县里知道,自己的儿子怂恿别人上山抓大虫,不管好坏,这孩子王肯定是当不上了!更有甚者,连自己这个村长都不要干了!

“快去!快去把你几个叔叔都叫上!叫他们拿上家伙,跟我上山找人!快去啊你!”刘沛然往他屁股上一踢,刘小龙便哭着风也似的跑出去了。

很快,刘沛然和三个兄弟带上刀剑趁着天还没黑立刻上山,搜寻了大约个把时辰后,刘忌虎指着一滩血迹和几块破烂布料。

“大哥,吕家那小子估计已经死了……”

“对呀大哥,你看这血,还有这些碎肉……”

三人看着眼前这片惨案现场瞬间沉默了下去,好在吕家前些年惹了不少事,即使是这唯一的一个后人死了也不足为奇,他们便约定好不多说什么,下了山有人问起就说:吕二狗离开了这座村子。

……

一间白云观,建在了半山腰,山雾笼罩若隐若现。

清早天色微明,正殿里有位鹤发长须的老道士,他旁边站着两男一女,皆是二十来岁的模样,面容清秀,正气凛然!

不过,若是单比相貌,面前跪坐的那名少年则更为出众就是了。

三位弟子见了,一个不为所动,一个轻轻一笑,一个则别过了头。

“阿弥陀佛…”

“师父,念错了…”右侧为首的弟子悄悄靠近湛元子,轻声提醒。

湛元子瞄了眼身后的祖师像,重新开口:“咳咳,贫道前日救你并非是看你天赋异禀,更不是见你骨骼惊奇,也不是要让你复兴宗门剿……”

“师父,说的太多了!”

“咳咳,总而言之,一见修行苦,万般不回头。你…可想好了没有?”湛元子看着这位十四岁的少年,两眼闪闪发光。

经过那日遭遇后,吕二狗便清晰认识到了,行走天下可不光是靠说,还要凭自己身上的本事。

以往总是想着攒够了钱,出了村,先去青阳县,可去了哪里要做什么呢?他没有想过。

当下吕二狗眼前就摆放着一个机会,毕竟老道士的丹药很有效,但看刚才他们师徒的动作,却又觉得像是一个坑!

哪有人会主动往坑里跳?

“师父。”

湛元子心满意得,笑道:“既入了我道门,当与你起个法号才好称呼。你原姓吕,可二狗这名却不像是个修行人。”湛元子摇摇头,思忖再三:“清静为天下正,便与你取个正清吧。”

“弟子吕正清拜谢师父赐名!”

吕正清本就不喜欢二狗这个名字,尽管他几次三番的请白秀才帮自己起名,可村里人仍旧习惯叫他二狗,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不去管他了。

“我这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也不像其他地方弟子繁多,上上下下也就只有我们师徒五人而已。”湛元子一挥拂尘,右侧首位那名身姿挺拔的青年男子便向前踏出一步,青色的道袍无风自动,目光坚毅。

“此乃你大师兄,云正淳。”

云正淳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声音雄厚:“师弟。”

吕正清有样学样,不过身体弯的比对方要更低一些:“大师兄。”

他能感受到大师兄身上那股不同于师父湛元子的气息,如山般沉稳,让人安心。

“此乃你二师兄,明正澈。”

那是一位比云正淳要稍小两岁的男子,他脸上似乎时时刻刻都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来,青蓝色的袍子十分贴身,跟着他潇洒随性的动作而带起一阵风来。

“小师弟~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明正澈咧嘴笑着,上上下下将吕正清打量了个遍,后者被这刺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回礼道:“多、多谢二师兄。”

“还有这个……呃……你三师姐水正漪。”

那名女子站在湛元子左侧,与另外两位衣着简单的师兄不同,身上的袍子是用丝绸精心织造而成,上面用各种颜色绣成了一幅美伦美奂的山川江海画。

她眸子如流光寒星,肌肤白如雪,樱唇紧抿,并没有回身,只是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吕正清一眼,没有作礼也没有出声。

“三师姐好。”吕正清恭恭敬敬的行礼,前者仍旧无动于衷,直到湛元子不满的往她头上轻轻一敲。

“痛……”水正漪捂住脑袋,湛元子有些不高兴的说:“平日里见你话不是挺多的吗?今天怎么这般没礼貌?”

水正漪这才抱拳作礼,不情不愿的说:“师弟。”随后立刻扭过身去,吕正清抬头的瞬间看到她那张冰冷的脸上,嘴角似乎轻微的上扬了一下……

“好了,拜师仪式结束,为师还有事要下山一趟。你伤势未愈,就先跟随正淳学习些吞气吐纳、强身健体的功法,待为师回来,再教授你些入门级的心法。”

湛元子说完,从蒲团上起来,走出正殿往库房收拾了一番,带着个斗笠穿了件蓑衣便下山去了。

云正淳还未开口,明正澈就已经将手随意的搭在了吕正清胸前,用手搅着他的头发,笑嘻嘻的说:“不知道师父从哪里拐的你,不过也好,多了个人,这观里的活每人都能少干些了。”

“师兄说的这是哪里话,只要吩咐,观里的各种杂活什么的我都能做。”

云正淳说:“小师弟不用拘谨,入了门,那我们就是一家人。这白云观不大,我们师兄弟四人每天轮流值日就可,还是先让你二师兄带你去换身衣服,就可以来做早课了。”

“是,师兄。”

明正澈拍拍他肩膀,吕正清就跟在后面出了殿门。

里面,云正淳和水正漪对视了一眼。

“我们这白云观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刚刚的是供奉祖师的明心殿,也是我们每天上早课的地方。此外还有师父的炼丹房、藏经阁,后院还有一块用来种菜的田地……”明正澈边走边看,吕正清也跟着他一起看。路过院门时,明正澈突然指着外面,小声说:“师弟,你瞧。”

吕正清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旭日初升,红光映苍穹。远处云山雾霭,山猿嚎叫,仙鹤南飞!

下方山雾正浓处,风搅着雾气变幻,似有龙蛇游动。

一阵清风从群山之间吹来,呜呜风啸好似巨兽低鸣!

那阵风直穿过白云观的大门,顺着明正澈的指引,打在了吕正清的身上!


3.师姐

山风清凉将吕正清脑中的混沌吹散,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好些了吗?”明正澈露出两颗尖牙笑着,用手指了指脑袋:“从鬼门关回来的人脑子都会有些不舒服,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好多了,谢谢师兄。”

呼——

一件颜色暗红的旧袍子被明正澈套在吕正清身上,后者双臂伸平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堆满杂物的库房里。

料子摸起来有些粗糙厚重,带着一股陈年的土气和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药草混合着的某种腥气。

明正澈左看右看,始终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翻箱倒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样式古朴的青玉簪子,把吕正清的头发盘了又盘,然后用簪子固定住,拍着手:“这下就顺眼多了!师父别的宝贝没有,破烂还是有不少的,就是这袍子有些脏,回头让你师姐洗一洗。”

“洗衣服这种事我来就好了。”

“没事的没事的,别看你师姐表面高冷,其实啊,她心可善着呢。而且观里的活原本就是我们三个轮流的,如今加了你就变成了四个。”明正澈帮他系好了带子,拍打掉上面的浮灰:“好,去上早课吧。”

两人来到正殿,正碰上水正漪,她换了一件淡青如水的新袍子,脸上还有些未洗净的烟灰。

“师姐。”吕正清低着头,双手放在身前,后者点点头。

明正澈笑着,一脸嫌弃的提起那件暗红袍子的袖口:“师妹,一会给咱们师弟的袍子洗一洗,瞧瞧这多脏。”

吕正清生怕惹得对方生气,连忙摆手:“不、不用麻烦师姐,我自己洗就……”

“我知道了……”水正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吕正清有些不知所措,而且对方还来到了自己面前,伸出纤白玉指,面色清冷的摸着那件袍子。“师兄你也真是,明明有干净衣服不拿,非跑到师父的库房里找。那些东西都不知道他穿了几年了,每次叫他扔掉扔掉却都不听!”

明正澈嘿嘿一笑,也不解释,先一步进了殿里。

吕正清不知所措,却被水正漪轻轻拉住手腕,一起进了殿。

正殿里,云正淳正襟危坐,他周身好似有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气缓缓流动,让整个明心殿都充斥着一种山风微凉的感觉。

等明正澈三人坐定,云正淳便从冥想中苏醒,殿里那股子凉气也就随之消失了。

因为吕正清这个小师弟的新加入,云正淳便没有继续讲昨天的《玄黄浑天经》,转而说的都是一些关于吞气吐纳之类最基础的东西。

“……师父说修行要先感知天地间的气,那要如何感知呢?便是通过我们日常的呼吸,清气入,浊气出,用天地间的气洗涤自身,这便是修行的第一步了……”云正淳说的很细、很直白,生怕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弟听不懂。

即使如此,吕正清还是听的懵懵懂懂,不过比起白秀才教的千字文还是要简单不少。

“只要呼吸就可以了吗……”

云正淳听到他的低声细语,便问道:“正清师弟,你是有什么没听懂的地方吗?”

“倒、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大师兄说的这些,像我这种普通人真的也能学会吗?”

云正淳微微一笑,肯定的说:“当然!师父说:世间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在这条路上又哪来的什么高低贵贱呢?只要潜心修行,早晚有一日必可登仙境。”

“嗯。”吕正清重重点头。

云正淳又继续说了一会,看了看时辰后说:“好了,今日早课就先到这里。”云正淳起身:“大家可以去吃早饭了,之后到庭院里练功。”

“是,师兄。”众人异口同声。

吕正清跟在师兄师姐身后,脑海中仔细回想着刚刚早课的内容。那些东西,大师兄虽然说的直白,但听着听着,自己的呼吸也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的规律了起来。

随着清气入体,死里逃生后潜藏在心底的心悸和混沌也有所缓和。

厨房里,水正漪正在收拾碗筷,明正澈打着饱嗝,跟一旁的吕正清悄悄说:“你师姐虽然做的饭是难吃了点,但起码能填饱肚子不是?”

“难吃还吃这么多?撑死你!”水正漪没好气的说。

“没,我觉得师姐做的挺好吃的。”

吕正清自小吃的就是野菜粗粮,先不管咸淡,煮熟就是美味!这顿有米有菜,自然不会觉得什么难吃。

“听听,这才叫是人话。”水正漪嘴角似乎轻微上扬了一下,但又迅速抹平。

吕正清吃完了饭,起身帮着水正漪一并收拾了起来。

“好好好,这下师妹有帮手喽~”

明正澈伸直了腰板,满意的叹了口气,转身向庭院走去。

“练剑练剑!”

两人收拾停当,水正漪指着他身上那件脏兮兮的暗红色袍子说:“先跟师姐来,把你这身脏衣服换一换。放了也不知道多少年,穿在身上别得了什么病。”

“嗯,谢谢师姐。”

水正漪领着吕正清来到了自己住的房间。

推开门,一股清雅怡人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吕正清哪里闻过这种味道,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会脏了这屋子里的味道。

水正漪却毫不在意,唤道:“愣着干嘛?进来啊。”

吕正清这才小心翼翼的进屋,四下里不断打量。

这间房宽敞明亮,各种家具虽不奢华却也处处透着雅致,楠木桌椅,铺着锦缎的床榻。小小的博古架上还放着几块温润的古玉,墙上挂着一幅山水。

“把袍子脱下来吧。”

水正漪背对着他,在靠墙的衣柜里翻找。吕正清依言照做,将那件发散着腥味的衣服脱下,露出里面洗的发白、打着几块补丁的旧单衣:“师姐,这放在哪里?”

水正漪闻声回头,整个人顿时都愣住了,然后迅速回过头来:“你、你随便找个地方放吧!”

“奥。”

“就这件吧!大小…也差不多…还有这个…这个……”

刚进入庭院,便听到木剑交互对打的声响。

庭院中央,那棵老柏树的面前,云正淳与明正澈两人正各手持一把木剑对练。

明正澈剑法多变,攻势乱如雨,而云正淳则与之恰恰相反,剑势浑厚,宛若一座大山,面对明正澈的攻击,他不急不慢的上下左右遮挡。

每次都能以最完美的角度抵消攻势,然后再抓住明正澈剑法中一些微不足道的破绽迅速反击。

后者每次都是险而又险的与之擦肩而过,但明正澈的脸上却始终不带一丝惧意,反而随着大师兄反击的愈加猛烈,露出更为畅快的笑意来。

明正澈最后一剑刺来,连观内的风都被搅乱了起来。

然而云正淳周围的气却依旧沉稳,有条不紊地运转着。显然,明正澈这一招再次失败了,他没能扰乱大师兄的呼吸,便也就破不了他的《玄天决》。

呼的一声烈响,云正淳再次隔掉了明正澈的剑势,接着右脚猛地踢出!在与他身体接触的瞬间,肉眼可见的两股气怦然炸开,将明正澈击飞了出去。

“难搞难搞!”明正澈气喘吁吁,连连摆手:“师兄你的修为又增加了,打不过打不过。”

云正淳伸出手将师弟拉起来,拍掉他身上的灰尘:“早和你说了,剑术太过华丽反而不好,一招一式,稳扎稳打才是正道。”

“嘿嘿,这不是在打着玩嘛。”明正澈摸了摸脖子,云正淳则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漪正清怎么还没过来?”

话音刚落,便见庭院入口处忽地跳出一个人来——是水正漪!

她面无表情却得意洋洋,双手夸张的伸向院门方向,两只手不断舞动,用一种刻意的声调,抑扬顿挫的喊道:“当当当当!快来看师妹的最新力作!小师弟焕然一新升级版!!”

吕正清随着水正漪的声音在阴影下逐渐登场,后者仍旧喋喋不休的捋了捋吕正清袍子上的褶皱:“快看快看!月魄白粉、金银红线,这江南的丝绸柔软细滑!还有这巧夺天工的精湛手艺!清新脱俗道韵天成!不比师父那老掉牙的古董强多了?!”

吕正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弄的小脸通红,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但很快他又释然了。默默举起两只剪刀手,低声说道:“耶……”

明正澈一愣,云正淳则是忍不住差点笑了出来,结果却被明正澈一胳膊肘给肘了回去。

“师兄,看来我们又多了个小师妹啊。”

明正澈打趣,云正淳看着那位被打扮的雌雄莫辨的小师弟,眼中掠过一丝笑意,点点头:“嗯。”

水正漪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却能看出她心情确实要好上了不少。

把吕正清往院中一推:“去吧,练功去吧。”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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