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的雾气裹着死鱼腥气渗进窗棂时，我正在擦拭祖父留下的黄铜烛台。这是梅菲尔德旅店第七个没有客人的雨季，潮湿的木板墙上爬满了霉斑，像极了犹太庄园那些商人礼服上的暗纹。
　　那群孩子闯进来时带着同样的腥气。
　　领头的女人名叫艾琳娜，粗布斗篷下露出半张被灼伤的脸。五个孩子像一串发霉的葡萄挂在她的身后，最小的那个吮着手指，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污垢。
　　“约克太太说您这里有干净的床铺。”艾琳娜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生锈的门轴。
　　我无意中瞥见她那颈间晃动的银十字架，在油灯下泛着沼泽般的光泽。
　　“哦～约克太太，那个老好人…你见着她了？”我狐疑的打量着她们。
　　艾琳娜摆出谦恭的态度：“是的，约克太太说您这里会有地方让我们居住。”
　　“哦，是的，是的…我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客人来了…嗯…我是说，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阁楼…”
　　阁楼的地板在她们的脚下发出呻吟。
　　我站在旋转楼梯中间，看着艾琳娜把发黑的毛毯铺在了霉斑最少的角落。最大的男孩突然抬头冲我笑，嘴角咧开的弧度让我想起了上周在湖里打捞起的鲶鱼。
　　“女士，需要为你们准备些热乎可口的饭菜吗？”我小心翼翼的询问。
　　“额…抱歉，感谢您的好意。如您所见，我们身无分文…”艾琳娜愧疚的低下了头，五个孩子簇拥在她那充斥着腥臭的裙摆旁，眼中带有着一丝恐惧。
　　果然不出所料，我用手拨开阁楼那粗布制成的老旧的长满霉菌的窗帘，“嗯，犹太佬的宴会厅今晚又要亮灯了。”我离开了阁楼，把腌鲱鱼放在了吱呀作响的楼梯口，冲着阁楼喊到：“如果想吃热食的话，看来还得去借点好东西才行。”
　　月光染蓝雾气的那晚，艾琳娜带回了一枚金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大卫之星，齿轮间卡着半片指甲。孩子们围坐在壁炉前，摸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他们从怀中拿出银制餐具刮擦掉表壳上的血渍，金属的摩擦声像极了犹太庄园地窖里传出的动静。
　　当富人们的马车开始频繁碾过旅店门前的青石板。戴羔羊皮手套的手掀开天鹅绒车帘，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扫过阁楼窗户时，艾琳娜正在教导孩子们用钓线从二楼垂下水蛭，据说那些吸饱了庄园葡萄酒的软体动物会在月光下变成上好的胭脂红。
　　某个暴雨夜，马蹄声撕碎了浓雾。
　　我贴在厨房的气窗上，看见了六匹黑马拖着的镀金马车陷在泥泞里。戴黑礼帽的男人弯腰查看车轮时，后颈浮现出鳞片状的瘢痕。
　　当阁楼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我只感到一阵恐慌。我举着烛台冲上去时，只看见艾琳娜跪在一滩粘液中，五个孩子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地板上则散落着蜕下的皮肤，像半透明的蛇蜕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他们需要更多营养。”艾琳娜转过脸来，她的左眼珠正在融化，琥珀色的液体顺着颧骨滴落，“您说过，高端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还请您，不要插手。”
　　犹太商会的讨伐队来得比预期要更快，我原以为他们还需要一两天才能察觉。
　　当十二支火把将旅店围成篝火堆时，艾琳娜正带着孩子们在后厨分食昨天“借”来的“牛肝”。戴金丝眼镜的胖商人猛地踹开木门，手里的银手杖直戳着我的胸口，我闻到他袖口飘来的广藿香里混着湖底淤泥的腥臭。
　　“真是个肮脏的老鼠窝。”他的唾沫星子溅在霉斑累累的墙纸上，脸上的赘肉不断抽动，“把那些小贼交出来！或许老爷能给你留个全尸。”
　　这时阁楼传来窸窣声，吸引了富商们的注意。
　　胖商人突然僵住，手杖当啷落地。
　　我看见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正在膨胀的阴影——五个孩子手牵着手走下了楼梯，他们的皮肤像浸湿的羊皮纸般鼓胀，指尖垂落的黏液在地板上拖出荧绿色的痕迹。
　　艾琳娜从阴影中浮现时，暴雨恰好穿透了腐朽的屋顶。她的左半边脸已经变成半透明的胶质，右手里握着那枚大卫之星怀表。
　　怀表的齿轮开始逆向旋转，胖商人颈间的鳞片瘢痕突然渗出血珠。
　　“您教导过我们要如何去借东西。”艾琳娜的声音混着粘液翻涌的咕噜声。
　　“我没有。”我矢口否认。
　　五个孩子像水母般缠上了不断惨叫的商人，“如今我们学会了更高效的方式。”
　　“是约克太太教你们的。”我驳斥到，“那个老好人总是如此。”
　　“您也是个好人呢。”艾琳娜露出一抹微笑。
　　当黎明的雾气漫进支离破碎的旅店时，地板上只剩下了一套精美的手工西装。
　　镇上的警察在记者的拥簇下查验着现场，他捡起滚到壁炉边的金丝眼镜，镜片上残留的影像让他浑身发冷——五个透明的人形生物正趴在那群犹太富商的宅邸窗前，他们鼓胀的身体里浮沉着尚未消化的怀表、戒指和带血的金牙。
　　湖面飘来了新的腥气，我攥着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的宴会请柬，烫金希伯来文在晨光中闪烁如鳞。
　　我将帽子向下拉去，遮住脸上鳞片般的灼痕。我用手杖拨开树旁墓碑上的苔藓，斑驳的字迹逐渐扭曲了起来，但还是能够清楚的辨认出这是约克太太的坟墓。
　　“真是个老好人，又要搬家了，约克太太…”
　　湖边那座破败的旅店熙熙攘攘，地板下开始了震动，声音像是无数湿滑的触手在拍打着木梁。
　　

脑子很乱、很懵，有种写了又不知道写了什么。

我今年错过了一个女孩三次，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活该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