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勇者略显拘谨地推开刘清明的办公室门来。

【嗯？】刘清明一愣，吹了吹杯中的热水养老似的地喝了一口便问到【甚麽事情啊？】

【我想....】勇者扭扭捏捏有点顾左右而言它的感觉。

【想什么？】刘清明奇怪的歪了歪头，心想这小子也有这么别扭的一天啊。

勇者似乎想通了什么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说【我想货币投机！】

【噗——】刘清明当场喷了。【你怎么想起搞这玩意儿了？你连资本论都没学完你就想搞这个？】

【先生，我想....试试。】勇者挠了挠脸，其实自己受周边人影响也觉得投机不是什么好事。

【你缺钱了？想要什么说就是了。】

【我倒不是想要什么，我就是想试一试。】

【你？试一试？】刘清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笑了笑。

【我，我听说您当年十几岁就搞过货币投机，我就是想....我能不能也...】

【噗，你到也会说，我当年操纵市场投机货币是靠着家里人支持，而且那时候我马克思主义都学完了，你小子凭个甚麽？你是能有情报知道各地的市场跟生产啊，还是马克思主义学精了敢说见微知著了？】

【这....】

【得，你听说过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搞得那个君子兰投机泡沫吧？】

【什么？】

【那时候搞市场经济，然后.....算了，你也不知道，当年荷兰的郁金香狂潮总知道吧？】

【知道。】

【知道到什么地步？】

【大概是....您对物理学的了解吧。】

【那这不就是几乎只知道个名字和几个专有名词吗？】

【额...嗯。】

【得，就你这样还想搞货币投机？别把自己赔进去就行了。】

【em...】

【你呀，也不想想，这投机岂能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倘若随便学点马克思主义的皮毛就能投机获利那么这市场早就混乱成什么样子了。】

【您说的是。】勇者低下头叹了口气。

刘清明又喝了口水，想了想，从桌子里掏出两副眼镜，扔向勇者一副，【戴上去看看吧。】

【这是什么？】勇者拿起眼镜歪歪头问道。

【最新款式的VR，这段时间刚好做完了郁金香狂潮的课题你看看吧。】

【让我康康。】勇者带上眼镜后看到了一个片黑暗。【这什么也没有啊。】

【你等等，着什么急啊。】随着刘清明的安抚，很快勇者的视野内变成了纯正的白色，但是柔和而不刺眼。

等白光渐渐消散后勇者发觉自己正坐在一个码头上，旁边的刘清明依然穿着中山装拿着为人民服务的茶缸喝水，显得格外的不协调。不过周边走过的水手商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坐在木桩上的勇者和刘清明。

【这是？】勇者疑惑地问道

【尼德兰，阿姆斯特丹】刘清明依然波澜不惊地喝着水。

这时勇者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注意到有一个商人似乎格外显眼，因为其他人都是穿深色调的衣服，只有这个人穿的浅色调的衣服，应该是为了效果凸显。

【他是个什么人？】勇者凑到刘清明边上问道。

刘清明笑了笑，说道【第一个将郁金香带到这里的人。】

这个商人并没有关心周边的情况，而是指挥着搬运的工人卸货，将船上的物品源源不断的送下来。刘清明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说道【郁金香本产自我朝，啊不是，我国，后来经土耳其转至荷兰，算是横跨了大半个丝路。】

【你们都小心点，你们不知道这批货物我是有多难得！】商人用普通话字正腔圆的斥责着搬运工人。

【哎，知道了，知道了。】工人们则是用轻微河南口音应付着，说着将用简体字写着郁金香花球的小木箱扛了过去。

勇者不由得笑了起来，刘清明也有些笑场。历史上的那个商人按理说自然是不会在这说中国话的，但毕竟是中国人做的，也是给中国人看的。

【先生，我们不会是按一比一的时间推进的吧？】勇者转过脸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你的一比一。】刘清明一巴掌拍到勇者背上，【你知不知道做这些玩意儿花多少时间，还一比一？差不多得了。】

勇者悻悻地笑了笑，刘清明则打了个响指，场景又变成柔和的白色，等白光消散后场景变为了颇为古朴的证券交易市场。

【SSR！奥古斯丁！】

【我二百荷兰盾！】

【三百，我出三百荷兰盾！】

【五百！】

勇者坐在证券交易所的椅子上，左边上的则是刘清明，右边则是几个年轻人。

【哎，这是买什么这么火热？】勇者还没等发问旁边的年轻人先讨论起来了。

【好像是什么郁金香花？】另一个年轻人答道。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贵？不就是朵花嘛。】第三个年轻人则颇显无趣地说，【我听说这是给那些贵族别胸口当装饰用的，巴黎那边传过来的，这玩意儿我们的真是一点用也没有，我们又不是贵族，用不着参加什么舞会。】

第一个人则摇摇头，【我管他什么东西呢，这玩意儿看起来要涨啊。】

【要涨你想干什么？】

【贱买贵卖呗。】第一个年轻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今天这玩意儿五百荷兰盾，明天说不定就一千了呢？我们今天买了明天卖出，这可是翻倍赚钱呐。】

第三个年轻人则摇摇头，【我看这玩意儿莫说是几百几千荷兰盾，就是几个荷兰币都不一定有人买。】

【你管这个干什么，只要他涨钱不就好了嘛。】

【涨钱又有什么用呢，别说几百荷兰盾了，就是几十个我也出不去啊。】

【你出不起，大家可以凑一凑嘛，你一笔我一笔，大家一块出嘛。】

【这.....这风险太大了吧？】

【你不搞，自然有人抢着搞，总之我要出钱。】

【我也出，这实在是暴利啊，高利贷都不带这样的，何况这还是政府支持的合法买卖呢。】

【是啊，是啊，我也出钱。】

【我也出钱。】众人似乎陷入了美好幻想的一种狂热，都想着第二日能够一夜暴富。

【这....我就算了。】只有极少数人没有去尝试，当然也可能是真的这点钱也出不起。

勇者一脸震惊的看着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就是这样，疯了，都tm疯了。】刘清明蔑视地喝着水，还不忘摸到现实世界的水壶（看不见）给杯子里面加水。【当然，也不完全复刻，那时候差不多就是全民炒作，可能连极少数的年轻人都没有。不过这还只是最开始几天。】刘清明幽幽的说道。说完刘清明又打了个响指。

场景又一次变化，勇者和刘清明来到了一个拥挤的酒馆里。

【N，黄王冠，一千荷兰盾一包！】

【我出一千一！】

【一千二！拿来吧你！】

勇者看着拥挤的酒吧弥漫的烟草烟雾皱了皱眉，他和先生们都很讨厌烟酒这类东西。不过勇者转到现场一看，愣了，这哪是卖花啊，这花球装在篮子里，不说还以为是洋葱呢。而且一千多荷兰盾，看起来多，但是相较上次几百块一个的奥古斯都好像没那么离了个大谱，当然，是说涨价趋势，这玩意儿本身还是贵的离谱，但看看边上的日历，接近一年的时间，涨得也不是很胡扯，毕竟这是一包，不是一个，勇者以为按着趋势一个球茎到现在应该是一个几万呢。

【看起来也不是很离谱嘛，虽说价格还是很高但是看起来涨的也不是那么厉害嘛。】

刘清明白了勇者一眼，说道，【想清楚了，这里是酒吧，是社会下层。】

勇者一愣，也就是说郁金香风潮不到一年的时间以及蔓延到下层了吗，勇者想到这有些紧张，这个时代莫说是人形技术，互联网大数据之类，电报都没有，信息传播已经是比较慢的了，纵使是这种情况，底层竟然已经开始像上层一样炒郁金香了。

【而且，】刘清明淡淡的补充道，【怕你们不理解，我还特别加了点东西，奥古斯丁是SSR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还有SR，R之类的，而这个黄王冠是N也就是最便宜的一类。】

想到这勇者有些冒汗，这玩意儿是说上层在炒高端的，下层在炒低端的，这就是所谓的全民性狂热。

勇者摇摇头，说道，【就相当于王公贵族们在炒宝石，这个宝石已经贵的离谱了，而下面的农民也眼红就开始炒石头了？】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刘清明叹了口气，说道，【市场就是这样呢。】

勇者呆呆地望着炒的面红耳赤的交易双方，忽然感觉刚刚的自己是不是在刘清明眼中就是这个样子的，然后有些脸红。

刘清明倒是没管这些，又打了个响指，两人又回到了刚刚的证券交易所，时间已经到了郁金香狂潮的顶峰。

【一万二！】

【我tm出一万三！】

勇者一愣，有些害怕了，这营生已经明显不对劲了，当然之前也不对劲，但是现在已经是离了个大谱的情况了，勇者非常僵硬地扭头看向刘清明，【先生，这帮人疯了吗？】

【嗯，疯了，都疯了。全都被资本迷了眼睛，而且，】刘清明忧戚地顿了顿，向旁边示意，【有些人已经被绑架了。】

勇者望向刘清明示意的方向才发觉，边上的正是当年的那群年轻人，不过人虽然一样但是衣服换了，除了一个幽幽的看着他们的年轻人还是之前朴素的装扮，其他都换上了明显暴发户式的商人装扮。

【你呀，还留着那些家当干什么，留着明年还生小的吗？】一个疑似领头的年轻人拍拍朴素年轻人的肩膀，笑着说【快趁着你还能买得起赶快买点吧，不然之后就来不及了。】

朴素的年轻人则白了他们一眼，说道，【摆烂了。】见这个朴素年轻人懒得和他争论的样子领头的便苦笑一声便领着其他朋友去竞价新商品了。

勇者看看这个朴素的年轻人，又看向那群吵闹的商人，有些呆滞。

【不少人，卖了房子，卖掉了土地，和其他生产工具，可以说这些人的身家已经完全是搭在郁金香上了。】

【两万四！】

【成交！】

随着一声声叫卖声，一笔交易完成了，一方眼都不眨一下地交了大量现金，另一方则交了一张纸。

勇者一愣，问道【先生，这是？】

刘清明淡淡的说道，【这是期货，郁金香毕竟是花嘛，生长周期长，还不容易保存，如果只交易花的花那就交易事情很短了。】

【所以？】

【所以就搞了这么一出东西，就相当于一笔合同，等到郁金香成熟了之后可以拿着这玩意儿去花农哪里换郁金香，而且方便嘛，不论是郁金香还是郁金香花球都没有一张纸好拿。】

【这....怎么感觉怪怪的。】

【因为这玩意儿已经抽象成一种字面意义上的商品了，本来他们炒郁金香就不是因为喜欢郁金香，郁金香本身只是一种载体，现在他们连这个载体都不要了，拿着张纸从哪里玩击鼓传花，就看谁倒了八辈子血霉让这张纸炸在手里。】

【这样啊。】

【对，比如你现在一朵郁金香的期货是一百软妹币吧，你花一百块钱买入，然后第二天涨价了，涨成二百了，你再卖出去，这样....】

【这样我就平白盈利一百软妹币？】

【对。】

勇者有些说不出话来，心想这帮人就不怕砸在手里吗。

刘清明则补充道，【你现在觉得疯狂是因为你知道这是巅峰了，马上就要下降了，但这些人不知道，说不定这玩意儿还能再涨的更离谱呢？你怎么就能肯定马上会降价呢？反正已经离谱的涨了，涨的再离谱一些也没什么不得了的。】

勇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搞投机嘛，其实无非就是找个准时，该投的时候投该收的时候收，你要是能准时的收住，比如今天，】刘清明示意热火朝天的交易市场，【今天收住就赚大发了，但问题是一般人收不住啊。】说着刘清明又打了个响指。

场景转到第二天中午，马上要进行下午交易的时候。

勇者和刘清明静静的看着一个有些稚嫩的年轻人高举着一个花球说道，【SR帝王血！】

周边人躁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帝王血啊。】

【好品种啊！】

【上午我记得是一万七吧？】

【对，一万七呢。】

年轻人似乎是第一次这样来，有些拘谨的说道，【一万六！】

然后全场是死一般的平静。

年轻人惊讶地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说话，咬了咬牙，喊道【一万五！】

还是死一般的宁静，但是众人的眼神明显狰狞起来，有的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哎，先生，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越卖越贱了？】

【他应该是想探探行情，哪知道一下子让大家信心动摇了。】

【动摇信心？】

【对，大家其实或多或少都知道，这玩意儿本身不值这么多钱，他们之所以愿意高价买入就是因为认为这东西可以更高价地卖出，然后盈利。】

【所以他们看到有降价的趋势就害怕高价买入没法高价卖出了？就这样亏钱了？】

【是啊。】刘清明淡淡的看着气氛微妙的交易市场。

【一万....】

【成交.....】

随着两声毫无底气的声音这笔买卖终于做成了，但是大家都想雕塑一般钉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场相当憋屈的交易。然后不知谁尖叫了一声交易所立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骚乱，有人夺门而出有人大声吵闹，尽管也是热火朝天但都知道，今天和昨天是完全不同了。

刘清明叹了口气，说道【随后这场恐慌就蔓延到全国了。】

勇者忧心地看着骚乱的人群，说道【不知多少人要赔本呐。】

刘清明摇了摇头，说道【何止是赔本呐，这是把命赔进去了，多少人就直接死在上面了。】

勇者有些不寒而栗，心想是啊，那些把房子，把土地抵押进去的，还剩些什么？不回去上吊投井跳河还能怎么做？饿死吗？刘清明又打了个响指，场景趋向黑暗，《郁金香狂潮》结束了。

勇者摘下VR眼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道，【总之您不支持我去搞货币投机吗？】

刘清明白了勇者一眼，说道，【你小子挺敢赌啊。】

勇者摇了摇头说道，【我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刘清明淡淡地说，【倒不是好不好事的问题，是你有没有本事的问题，你要是真有本事能在巅峰时刻，崩溃前夕脱身的话也行啊。】

勇者想了想刚刚看到的人们狂热的神情说，【我没这本事。】说完起身鞠了个躬便离开了。

勇者走后刘清明看了看桌前的郁金香，又掏出了桌子里的一张旧欧元纸币，笑了笑，这是当年自己投机的成果纪念品，看着这些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和好兄弟们投机货币的事情。忽然柳儵诚打开门来，扫视了一下，歪头说道，【所以，你到底同没同意他啊？】

刘清明摇了摇头，说，【没同意他。】

柳儵诚拉出个椅子坐下，说道，【分明你当年第一次投机的时候也不比他强多少嘛。】

刘清明苦笑一声，什么家里支持，读完马克思主义其实都是牵强附会之说，其实当时的自己还真不比自己这个学生强多少，但自己还是赌对了。【我这不是怕他摔一跤搞得头破血流嘛。】

柳儵诚则取出百奇夹着说道，【其实给他一次教训也好，年轻人固然该有锐气但也不该锐气太甚。】

刘清明噗嗤笑了一声，【倒不是锐气什么的，现在国际形势比较糟，货币投机这种事情，现在这种情况估计是我也没自信能投成多少，他的话估计真能输的一塌糊涂。】

柳儵诚点了点头，【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