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畏书:【岳飞有云:“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兵法行事,多有忌讳,其中纸上谈兵便是其一。】
勇者:【先生讲得是。】
颜畏书:【但这并非是说兵法可以轻视,武安侯白起,冠军侯霍去病,或许可以笑言,兵法皆枯朽之言并无大用,然我等即无其才,万不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反成了笑话。】
勇者:【我已经知道了,您不需要继续强调了。】
颜畏书:【我见你,可并不知晓啊。】
勇者:【您这话说的....】
颜畏书:【那我问你何为“将才”,何以辨将才之优劣?】
勇者:【若言将才,不过是,领兵陷阵的人罢了。至于孰优孰劣,待其陷阵之时表现如何,自然知晓。】
颜畏书:【如今天下未宁,然内地并无战事,如此说来内地兵者皆不可知其优劣邪?】
勇者:【这.....】
颜畏书:【我既教你,自不会敷衍了事,且先学好基础,之后的内容我自会教。】
勇者:【是。】
颜畏书:【且先看这《增补曾胡治兵语录》第一卷,《将材》一篇。】
带兵之人,第一要才堪治民;第二要不怕死;第三要不急急名利;第四要耐受辛苦。治兵之才,不外公、明、勤:不公不明,则兵不悦服;不勤,则营务巨细皆废弛不治。故第一要务在此。不怕死,则临阵当先,士卒乃可效命。故次之。为名利而出者,保举稍迟则怨,稍不如意则怨;与同辈争薪水,与士卒争毫厘。故又次之。身体赢弱者,过劳则病;精神短乏者,久用则散。故又次之。四者似过于求备,而苟阙其一,则万不可带兵。故吾谓带兵之人,须智深勇沉、文经武纬之才。数月以来,梦想以求之,焚香以祷之,盖无须臾或忘诸怀。大抵有忠义血性,则四者相从以俱至;无忠义血性,则貌似四者。终不可恃。
带兵之道,勤恕廉明,缺一不可。(以上曾语)
勇者:【这将材之首要,缘何是治民呢?】
颜畏书;【文韬曰:“文王问太公曰:"守土奈何?”太公曰:“无疏其亲,无怠其众,抚其左右,御其四旁.....”现在说予你,怕你也是不懂,总之便是政为军本,军为政辅。我等领兵陷阵所为者,绝非是为了打仗而打仗,《战争论》有云,“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我们打仗是为了更好地搞政治,而不是以打仗为目标。用你毛家先生刘清明的说法就是“战争永远手段,而不能成为目的。”】
勇者;【再说其他,四者兼备,确实太过苛责了。】
颜畏书:【我岂能不知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古来数千载真能做到这等地步的又有几人呢?只是,兵者,极事也,不可稍懈。你做不到最好便索性不做了,那么自然有愿意往最好靠近的,到时无需做到极致,便是胜你半筹也是赢了。】
求将之道,在有良心,有血性,有勇气,有智略。
勇者:【这却不像是选将材,倒是想选儒家的君子。】
颜畏书:【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兵家学说泯于世间久矣。皆以为我们就是个领兵打仗的刀,也像是医家、农家一样,以为医家是作郎中的,以为农家是种田的,却不知我等各有道义,只是.....后世之君,果不其然,比起有自己思想的人,更喜欢没有思想的刀啊。】
勇者:【先生,这....】
颜畏书:【哎,不必说了,继续读。】
天下强兵在将。上将之道,严明果断,以浩气举事,一片肫诚。其次者,刚而无虚,朴而不欺,好勇而能知大义。要未可误于矜骄虚浮之辈,使得以巧饰取容。真意不存,则成败利钝之间,顾忌太多,而趋避逾熟,必至败乃公事。
勇者;【强兵,在将?】
颜畏书:【好不糊涂,不在将,又在何处?】
勇者:【清朝林文正公南下禁烟,与不列颠战,言其火器甚强,虽武侯复生,不止如何取胜,这.....】
颜畏书:【科技是决定战争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性因素。决定性因素始终在人。况且.....当年林文正公打赢了,他倒是治军严明大小数战皆胜,只是,清朝那时已经不是一个林文正公能救的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沿海各处可被攻取者何其之众也,却至于林文正公一个点攻不破,又有何用呢?】
将材难得。上驷之选,未易猝求,但得朴勇之士,相与讲明大义,不为虚骄之气、夸大之词所中伤,而缓急即云可恃。
兵易募而将难求。求勇敢之将易,而求廉正之将难。盖勇敢倡先,是将帅之本分;而廉隅正直,则粮饷不欺,赏罚不滥,乃可固结士心,历久常胜。
勇者:【古来贪腐之事,百家无有不重视者。】
颜畏书:【诸子百家,皆论公事,为天下民。损民利身,民必反之。刘清明不也说过嘛,饭都吃不饱,饷银都贪,这是纯纯拿人不当人,当是木牛流马啊。】
将以气为主,以志为帅。专尚驯谨之人,则久而必惰;专求悍鸷之士,则久而必骄。兵事毕竟归于豪杰一流,气不盛者,遇事而气先慑,而目先逃,而心先摇。平时一一禀承,奉命惟谨,临大难而中无主,其识力既钝,其胆力必减,固可忧之大矣。(以上胡语)
颜畏书:【用兵之道,随机应变,而战机转瞬即逝,为主将者,不可无主无志。】
古来名将,得士卒之心,盖有在于钱财之外者。后世将弁,专恃粮饷重优,为牢笼兵心之具,其本为已浅矣。是以金多则奋勇蚁附,利尽则冷落兽散。
军中须得好统领、营官,统领、营官须得好真心实肠,是第一义。算路程之远近,算粮仗之缺乏,算彼己之强弱,是第二义。二者微有把握。此外,良法虽多,调度虽善,有效有不效,尽人事以听天而已。
勇者:【尽人事而听天命.....】
颜畏书:【也只得如此了,火烧赤壁,需有东风;上方谷上,谁料有雨,便是诸葛武侯遇见这种情况也是没法。】
勇者:【我儒家先生蔡固邦和墨家先生柳儵诚都讲,天定胜人,谁都可以讲,独王侯将相讲不得,概因王侯将相有挽狂澜于既倒之能,扶大厦之将倾之力。您作兵者,怎么能这么说呢?】
颜畏书:【倒没想到我反倒又被老柳老蔡教训了。】
璞山之志,久不乐为吾用。且观其过自矜许,亦似宜于剿土匪,而不宜于当大敌。
拣选将材,必求智略深远之人,又须号令严明,能耐辛苦。三者兼全,乃为上选。
颜畏书:【亦是言选将必严。】
李忠武公续宾,统兵巨万,号令严肃,秋毫无犯。湖南、湖北、安徽、江西、浙江等省官民,无不争思倚重。其临阵安闲肃穆,厚重强固。凡遇事之难为而他人所畏怯者,无不毅然引为己任。其驻营处所,百姓欢忭,耕种不辍,万幕无哗,一尘不惊。非其法令之足以禁制诸军,实其明足以察情伪。一本至诚,勇冠三军,屡救弁兵于危难。处事接人,平和正直,不矜不伐。
乌将军兰泰遇兵甚厚。雨不张盖,谓众兵均无盖也。囊无余钱,得饷尽以赏兵。
颜畏书:【此兵者之榜样也。】
兵事不外奇正二字,而将材不外智勇二字。有正无奇,遇险而覆;有奇无正,势极即阻。智多勇少,实力难言;勇多智少,大事难成。而其要,以得人为主。得人者昌,失人者亡。设五百人之营,无一谋略之士,英达之材,必不成军。千人之营,无六七英达谋略之士,亦不成军。
颜畏书:【概所谓“和”字尔,不论如何行事皆须和而不同,各有侧重,若偏颇一处,便容易露了破绽。】
统将须坐定能勇敢不算本领外,必须智勇足以知兵,器识足以服众,乃可胜任。总须智勇二字相兼。有智无勇,能说而不能行;有勇无智,则兵弱而败,兵强亦败。不明方略,不知布置,不能审势,不能审机,即千万人终必败也。
勇者:【有智无勇,也不可以吗?】
颜畏书:【孔子有云:“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你连自己都做不到,怎么好意思教训别人呢?】
贪功者,决非大器。
为小将须立功以争胜,为大将戒贪小功而误大局。(以上胡语)
颜畏书:【这倒是算作增补。】
蔡按:古人论将有五德,曰:智、信、仁、勇、严。取义至精,责望至严。西人之论将,辄曰“天才”。析而言之,则曰天所特赋之智与勇。而曾、胡公之所同唱者,则以为将之道,以奥心血性为前提,尤为扼要探本之论,亦即现身之说法。咸、同之际,粤寇蹂躏十余省,东南半壁,沦陷殆尽。两公均一介书生,出身词林,一清宦,一僚吏,其于兵事一端,素未梦见。所供之役,所事之事,莫不与兵事背道而驰。乃为良心、血性二者所驱使,遂使其“可能性”发展于绝顶,武功灿然,泽被海内。按其事功言论,足与古今中外名将相颉颃而毫无逊色,得非精诚所感,金石为开者欤?苟曾、胡之良心血性而无异于常人也,充其所至,不过为一显宦,否则亦不过薄有时誉之著书家,随风尘以殄瘁已耳!复何能崛起行间,削平大难,建不世之伟绩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