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哲键入最后一行代码，点击运行，测试通过，他终于长舒一口气，屏幕右下角跳出已经凌晨一点的提示。他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眶，对面工位的同事，机械键盘青轴传来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震得罗哲太阳穴生疼。读大学的时候他就深受其害，没想到现在还能感受到。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格子衬衫，领口还沾着半块没擦净的可乐渍——那是下午三点外卖员送来的冰美式，糖分在胃里发酵成钝重的疼。电脑屏幕映出他的脸，眼尾的细纹里浮着层青灰，像被谁用铅笔轻轻抹了道阴影。

他关电脑时瞥见桌角那盆快枯死的绿萝，叶片蜷曲着贴在陶盆边缘，像团没拧干的抹布。上周五路过公司楼下便利店，顺手买的。当时收银员问他要不要办积分卡，他盯着货架上成排的即食饭团说，不用，这盆活不过这个秋天。

罗哲出电梯后点了一根烟，然后走到一个自动贩卖机前，如果熬夜加班的话，他会在这里买一盒牛奶，这算是他的一个习惯。

将硬币投进去，老旧的机器发出吱呀的巨大声响，有点像自己，罗哲没由来的想着。

“草！”罗哲突然猛地爆粗，双手猛地拍打玻璃。原来是机器出故障了，牛奶没有掉下来。罗哲猛地踢了机器几脚，但是却把自己搞得很疼，连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下来了。罗哲就这样靠在机器上，直到痛觉渐消，心情再变成死水，他就这样踉踉跄跄的狼狈离开。

李雅月从床上醒来，今早难得没有想翻身睡会的冲动。她起身下床，穿衣洗漱，父母都还在睡觉。“都说上班很辛苦，但是还是没有上学起得早阿。”李雅月心里想着，然后从柜子里面拿走今天的饭钱，小心关门。下楼出了小区，走到那台老旧的贩卖机，其实现在很多便利店都已经开门了，但是她还是喜欢到这台自动贩卖机前，这样贩卖机老爷爷就不会一整天都不会有生意啦。

她从口袋取出硬币，准备投入进去的时候，机器传来声响，随后哐当一声。李雅月愣了一下，然后从出货口取出掉下来的东西，是一盒牛奶。李雅月左晃右晃着身体，想要寻找这盒牛奶的主人，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清晨寂静的街道上传来淡淡的烟味

在到教室坐下之后，李雅月也没有早读的精神，教室里零散的人传出一点有气无力的声音，李雅月就这样看着窗外发呆。

“今天来这么早没睡觉。可不像你哦？”身后传来闺蜜的声音，将她从虚无中拉了回来。

“以前也没有睡觉好吧……”李雅月反驳地说道。

“什么！你说你今天路过贩卖机的时候，贩卖机自动给你掉了一盒牛奶？哇这一定是伟大的贩卖机之神要赐福于你阿，我们今天下课了快去那里给它拜一拜……”少女的口里带着没谱的话，两个人打闹的动静给这里增添一些生气。

今天是月考出成绩的日子，或许就是这样李雅月才有些心有不安。卷子发下来，上面娟秀的字迹却化作如蛇一般扭曲诡异的形状，它们就这样围绕着最上方的刺眼红色数字，让人眩晕。虽然成绩还算在意料之中，却没什么进步，让人有些心里着急。

李雅月看着桌子上越摞越高的各种教辅书籍，这些没让她成绩提高，却让她有些看不见黑板，也有些看不清未来。

晚自习下课之后，李雅月一个人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天空中低沉着乌云，看不见一丝月光，李雅月就这样心不在焉地漫步走着。突然一声“喵”的叫声，唤起了少女的心，她循着叫声低头环顾着，找到了一只小猫。小猫有些怕生，看着袭来的人类，它缓缓后退，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李雅月止住身形，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钱来，因为今天没有买牛奶的缘故，她口袋里还剩下了一些钱。她从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根火腿肠。她就这样拿着火腿肠，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小猫。对食物的本能驱使着它放下戒备，看着大快朵颐的小猫，李雅月沉重的身心都放松下来了，她很喜欢这样的时光，静谧治愈。

罗哲站在换乘通道里等车，电子屏滚动显示着下一班车时间。他摸出手机，相册里躺着张八年前的照片：大学宿舍窗台上，四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旁边堆着他们买来庆祝的鲜花和气球，阳光斜斜切进来，把所有影子都拉得很长。

手机传来震动，是同事发来的消息："你养的绿萝死了，保洁阿姨今早拿去倒了。“后面跟着个流泪的表情。他想回"知道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又放下，最后只打了个句号。

到公司楼下之后，罗哲买了个包子边走边吃。或许是今天早上没什么胃口，他只吃了一半就不太想吃了，从旁边的绿道草丛钻出来一只小猫，怯生生地看着他。罗哲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包子，想也没想就扔给小猫了，他没有心思欣赏小猫的吃相，转身就走了，他没有喂猫的闲情雅致，却也因为这件事心情不错，或许是没有浪费粮食，人总有千百个理由对自己说。

不过今天不太顺利，和同事熬夜到第二天天亮，才终于把事情搞妥。部长让部门的人调休两天，毕竟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看着办公室欢呼的人群，罗哲才从满脸疲倦中挤出一个笑容，带起一丝皱纹显得有些更难看了。

从公司出来，路上已经有开始去学校上学的孩子了。他点了一根烟，看着街边的女生背着书包跑过，心里突然想着：“如果有一天，我遇见的女生，她的书包挂件叮当作响，发梢带着柠檬香气，那一定是我某个平行时空里，写坏的代码终于跑通了。“

罗哲额外向公司请了一天假期，连着周末刚好五天，他难得有时间把之前从图书馆借的《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看完，今天周末，他准备去图书馆还书。他将书递给有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爷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过来一个本子递给他，指了指让他签字。

今天周末，李雅月准备去图书馆书借书，围绕着相当有年份的书架和书架上已经破旧不堪的书籍，李雅月转了几圈，突然被一本书的名字吸引——《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她在心里默念一遍，然后从书架上抽出这本书。只有书名的封面，因为有些冷门借的人不算多，所以看上去还不算太旧。李雅月拿着书，走到大爷面前，大爷撇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有些颤颤巍巍的拿过来一个本子递给她，指了指让她签字。

罗哲揉了揉太阳穴，想了想日期，写下：“罗哲，2012年10月12日。“

李雅月看了眼手表，写下：“李雅月，2015年8月26日。”

他们是两个不同时空的人，从来没有相遇的可能。